杜红的父亲在正月初六那天,还是高高兴兴地办了七十大寿的酒,按杜红家乡的习俗,来吃酒的客人的回礼红包是由女儿准备的。
但是杜红因为这几年疫情餐馆没赚到钱,就跟父亲商量要不七十别办酒了,八十再办。
奈何父亲不同意,坚决要办,喊杜红早点回来准备回礼红包,遭到了杜红的拒绝。
因为经济原因,杜红忍无可忍地向这种传统的陈规陋习开了炮,她觉得应该是谁收办酒的礼金就由谁回礼,而不是由嫁出去的女儿来当这冤大头。
在杜红家所在的村里,女儿跳出来反对父母办酒席自己出回礼的,杜红还是第一人,杜红的父亲觉得这一辈子的脸都给女儿丢光了。
但是父亲尽管自己觉得丢脸了,也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准备到时酒席上的回礼自己出了,但对外说是女儿杜红出的。
杜红的弟弟杜军在这个村当村委书记,非常要面子,觉得自打小时懂事开始,谁家父母办酒都是由嫁出去的女儿出回礼,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跳出来说不,这要让村里的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脸往哪搁?
所以他就让自己父亲掏钱出回礼红包,对外就宣称是姐姐杜红给的回礼。
父亲七十大寿那天,杜红和老公早早就回了家,并给父亲包了一个6666元的大红包,寓意他老人家从此以后顺顺利利、长命百岁。
可父亲看了一点都不高兴,杜红回礼不出,给他的生日红包居然一万都没有,真的是又抠又穷酸。
父亲对杜红说:“你包这一串六有啥意思?你回礼不出就算了,我七十岁过整生,你连一万都不给,我算是白养你了。”
父亲的话说得难听,杜红听得心里也不痛快,自己那6666元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赚来的,是自己一点一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谁知到了父亲眼里,真是如此地不屑一顾与嫌弃,她感觉很寒心。
杜红说:“这几年新冠此起彼伏的,我们的餐馆开开关关,根本没赚啥钱,您要是嫌它少,就请退还给我,您瞧不上的这点钱在我们家可以做三四个月伙食费。”
父亲这才闭上他的嘴巴,但杜红的生日红包却是被他结结实实地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中午开席的时候,杜红数了数,有28桌,农村里摆酒席是按八个人一桌算的,按一百元一个回礼的话,需要两万多元。
杜红没给回礼钱,但是按老家习俗,女儿出回礼红包的话,是要由她自己亲自发到在桌子上前来吃酒的人的手上的。
而且在乡里老人整生,女儿或外甥女、侄女是要为老人做寿桃、包子,买方便面之类庆生的。
而买来的这些东西呢,会一人一份装进一个红塑料袋里,发给桌上前来吃生日酒的人。
杜红的父亲就让杜红去给前来吃酒的亲戚朋友们发回礼红包和包子方便面之类。
杜红自己没出回礼钱,对让她去发回礼红包的安排是很是抗拒,因为她觉得让她去发放就是无形中对自己的一种讽刺和嘲笑。
但是今天到底是父亲七十大寿的日子,杜红也不想让父亲太生气,就硬着头皮去发红包和包子方便面。
每到一桌,桌上前来吃酒的人就会称赞杜红孝顺、客气,说老杜养了个好女儿。
杜红尴尬,真想说出自己并没有掏回礼红包的事来,但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酒席热闹,父亲和桌上的亲戚朋友互敬美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喝多了话就重重复复地说了起来。
桌上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敬杜红父亲的酒,说老杜这辈子值,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孝顺,真是令人羡慕。
杜红父亲在邻居亲戚们一轮一轮的敬酒下,喝得有点多了,杜红想去劝父亲少喝一点,但是弟弟扯住了她,说父亲酒量好,这点酒不会醉的,还说他老人家看了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过七十大寿,今儿个心情好、高兴,就让痛痛快快地喝一回。
既然弟弟都这么说了,杜红再过去劝父亲少喝的话,显然就是自讨没趣,杜红就打消了劝父亲少喝点的念头,自己开始安安心心吃饭。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东家长西家短地边吃边唠,说谁谁谁过生女儿给两万,儿子给一万;谁谁谁的女儿过年给了父母八千元还买了一车子东西回来;谁嫁女彩礼收了29.8万等等。
左邻王大妈跟杜红坐一桌,问杜红你父亲七十大寿包了一个多大的红包呀,杜红正想告诉她自己包了6666元,可还没等她开口,弟弟就告诉王大妈姐姐给父亲的大红包是一万。
王大妈就满意地点点头,说包一万也可以了,毕竟这回礼你还得出两万多元。这给老人过生日也不容易,一下就花三万多,但是父母养你们长大不易,孝顺也是应该的。
杜红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好扒口饭到嘴里堵住自己的嘴。
但是父亲不知是听了王大妈的话,还是喝多了,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杜红对身边的亲戚朋友说:“你们以为她孝顺?我告诉你们,我白养了这个女儿,别人家父母过整生儿女至少包一万,我七十大寿她给我包6666元,还不同意给回礼,我活七十岁了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丢脸,她害我自己出钱给回礼。”
周围一片静寂,杜红的弟弟立马站起来对父亲说:“爸您喝多了,我扶您去休息,您一喝多就犯糊涂,这回礼钱不就是我姐给的吗?”
酒席上人人把目光投向杜红,有猜测、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也有疑惑,杜红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勇敢地环视四周,说:“这父母办酒席,凭什么要女儿给回礼?为什么不是谁办酒席谁就给回礼?父母抚养儿女长大,他花钱给儿子建房、娶妻,女儿嫁人他收彩礼,他办酒席还要女儿回礼,这样公平吗?做女儿的就一定要忍气吞声吗?我不同意,这是陈规陋习,所以我爸今天的酒席是他自己回的礼,在坐的各位女儿你们愿意遵循陈规陋习,你们就继续,我反正不愿意。”
杜红说完坐下来,继续埋头干饭,父亲已经被弟弟扶回了房,酒席上的众人在惊愕与谜底揭晓后又回归了平静,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只有酒席上的女人们,听了杜红的话后,在心里暗暗为她点赞,因为杜红说出了她们不敢说的话,做出了她们不敢做的事,真好!